在一陣鞭炮、鐃鈸和喇叭聲中,虔誠的信徒們抬著一尊面容安詳的木製雕像,把她高高舉起,放在裝飾鮮艷的鑾駕上,從成千上萬的觀眾中走過。
鑾駕緩緩前行,數以百計人排在他們前面,跪在路上,等待著木像從他們頭頂經過的時刻。
有些人哭了;許多人微笑著自拍。「我愛媽祖,媽祖愛我,」人們喊道。
媽祖,有時也被稱為海神娘娘,是台灣許多人尋求慰藉、指引和好運的幾十個民間神靈中最受尊敬的一位。每年為紀念她而舉行的盛大遊行既喧鬧又華麗。然而,對許多人來說,它們也是深刻的精神活動,這些虔誠的舉動表明,像媽祖這樣的神靈與佛教和基督教一樣,在這裡仍然充滿活力。
媽祖的追隨者在一座寺廟的媽祖像前鞠躬並點燃香火。
媽祖的追隨者在一座寺廟的媽祖像前鞠躬並點燃香火。
抬著媽祖穿過人群。近年來,許多台灣年輕人參加了進香活動。
抬著媽祖穿過人群。近年來,許多台灣年輕人參加了進香活動。
台灣最大的兩個媽祖進香活動以進香者每年出發的寺廟白沙屯大甲命名,最近的參與者創下了紀錄。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十幾歲或二十多歲的年輕台灣人,他們被媽祖的傳統所吸引,比如在一種儀式中投擲月牙形的木片來預測將來。
「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年輕人來進香,」28歲的時裝設計師周嘉良(音)說。他從台灣台北趕來,參加從中西部沿海的台中開始的大甲進香。「人們過去認為媽祖信仰是農村老人的事。看看這裡——似乎不是那樣。」
「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年輕人像這樣來進香,」28歲的台北時裝設計師周嘉良說。
「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年輕人像這樣來進香,」28歲的台北時裝設計師周嘉良說。
像其他很多進香者一樣,周嘉良推著一輛小車,上面載著他自己的小媽祖像,以示敬意。這尊小像通常放在他祈禱的台北寺廟裡。
「這和我們家的信仰有點不一樣,」他說。「大多數台灣人都很寬容。他們不認為『這是我的信仰,那是你的信仰,不能混為一談』。」
媽祖進香曾是經沿著泥濘的小路經過稻田。現在,它發生在一個更加城市化的台灣。
媽祖進香曾是經沿著泥濘的小路經過稻田。現在,它發生在一個更加城市化的台灣。
媒體的關注激發了人們對進香的興趣,台灣高效的交通系統也讓島內的人們很容易參與到進香中來。
媒體的關注激發了人們對進香的興趣,台灣高效的交通系統也讓島內的人們很容易參與到進香中來。
許多台灣人說,他們對自己有如此繁多的信仰可供選擇而感到自豪,特別是這與相鄰的中國大陸對宗教的嚴格控制形成鮮明對比。台灣宗教的多樣性和活力,構成了這個自治島嶼的身份認同和價值觀的一種底色。
在台灣2300萬人口中,約有五分之一的人信奉佛教,另有5%的人是基督徒,超過一半的人信奉道教和一系列相關的民間宗教,包括崇拜媽祖。在實際生活中,許多人將佛教和民間傳統混合在一起,祈禱孩子健康出生或在考試中取得高分。
「自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地方宗教重新強勢崛起,」台灣首屈一指的研究機構中央研究院研究宗教的丁仁傑說。「以前,它們更多出現在農村,但現在也遍及中產階級。」
進香路線上的景色。許多台灣人說,他們對自己擁有選擇多種信仰的權利感到自豪,特別是這與臨近的中國大陸對宗教的嚴格控制形成鮮明對比。
進香路線上的景色。許多台灣人說,他們對自己擁有選擇多種信仰的權利感到自豪,特別是這與臨近的中國大陸對宗教的嚴格控制形成鮮明對比。
大甲進香隊伍從台灣中西部沿海的台中市開始。
大甲進香隊伍從台灣中西部沿海的台中市開始。
供奉媽祖和其他神靈的最大寺廟都是有錢有勢的機構,它們通過捐贈和服務(包括祭奠死者)來賺錢。在選舉期間,候選人都會在這裡以及佛教寺廟和基督教教堂參拜,因為他們意識到宗教組織對選民的影響力。
北京也試圖施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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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來,聲稱台灣是其失地的中國政府一直援引包括媽祖在內的共同宗教傳統,試圖吸引台灣人民。媽祖在中國東部沿海地區也有追隨者,傳說她在公元960年前後出生在福建省,用她的特殊能力拯救溺水的海員。
無論北京如何努力,許多進香者都將媽祖視為一位獨特的台灣女神,只是碰巧出生在海峽對岸。一些人對政治不以為然,說他們擔心進香活動被太多的浮華所玷污,包括舞團和喇叭大聲播放的流行歌曲。
媽祖的鑾駕配備了火焰噴射器。一些人說,他們擔心進香活動被太多的浮華所玷污。
媽祖的鑾駕配備了火焰噴射器。一些人說,他們擔心進香活動被太多的浮華所玷污。
舞團是進香的特色之一。
舞團是進香的特色之一。
「很多人喜歡噪音和聲光效果,」20歲的專業靈媒林亭一(音)說。他在今年3月參加了媽祖進香。但是,他還說,「當我想與神靈對話時,我喜歡一個人靜靜地感受和祈禱。」
過去的進香者主要是農民和漁民,他們抬著媽祖像穿過附近的稻田和土路。
現在,進香活動反映了一個更富裕、更城市化的台灣。媽祖出巡隊伍經過工廠和高速公路,誦經和煙花聲伴隨著過往卡車的轟鳴。
在出巡期間,媽祖像會在學校、軍營停留,有一年還在一家汽車經銷店停下來。抬駕者告訴他們,媽祖希望在那裡休息,經銷店的員工急忙把一輛車挪開。
在每年的進香路線上,當地的寺廟、居民、商店和公司設立攤位,為進香者提供大部分免費的食物和飲料——西瓜、燉豆腐、餅乾、甜飲料和水。
在每年的進香路線上,當地的寺廟、居民、商店和公司設立攤位,為進香者提供大部分免費的食物和飲料。
在每年的進香路線上,當地的寺廟、居民、商店和公司設立攤位,為進香者提供大部分免費的食物和飲料。
朝聖者表示敬意。當媽祖經過時,經常會聽到「我愛媽祖,媽祖愛我」的歌聲。
朝聖者表示敬意。當媽祖經過時,經常會聽到「我愛媽祖,媽祖愛我」的歌聲。
儘管喧鬧,一些進香者描述說,當他們沉浸在冥想般的行走節奏時,鞭炮和揚聲器的噪音彷彿消失了,他們有時會與走在身邊的陌生人進行深入的交談,建立友誼。
「走路的時候,你可以給自己更多的時間和空間,來深入思考你以前沒有想過的事情,」40歲的保險公司員工洪玉芳(音)說,她已經是第四年來參加大甲進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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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的大甲進香遵循預定的路線,白沙屯進香則更加靈活。它沒有預先設定具體的路徑,讓信徒憑直覺判斷媽祖像會在哪條路上轉彎,在哪裡停下來。
今年,當她的鑾駕走到十字路口時,一種緊張的氣氛籠罩著進香者們,他們在等待著,抬像者們猶豫地轉來轉去,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是在等待媽祖決定要走哪個方向。當媽祖再次出發時,人們歡呼起來。
晚上,抬像者們把媽祖像放在寺廟裡休息,比較能吃苦的進香者會展開薄薄的橡膠床墊,睡在寺廟裡或附近的街道上。
儘管喧鬧,一些進香者描述說,當他們進入冥想般的步行節奏時,鞭炮和擴音器的噪音彷彿消失了。
儘管喧鬧,一些進香者描述說,當他們進入冥想般的步行節奏時,鞭炮和擴音器的噪音彷彿消失了。
晚上,比較能吃苦的進香者會在寺廟地上鋪一張薄薄的橡膠床墊過夜。
晚上,比較能吃苦的進香者會在寺廟地上鋪一張薄薄的橡膠床墊過夜。
隨著台灣的工業化,這些儀式似乎可能只會作為台灣衰落的鄉村根源的象徵而存在。
「有一段時間,它是為社會底層服務的。只有幾百人會參加進香,」宗教研究者丁仁傑說。「現在它很受歡迎,但許多新的、年輕的參與者只走幾天,而不是全程,他們是來體驗這種台灣文化的。」
近年來,由於媒體的關注(台灣電視台對進香活動作的報導就像重大體育賽事一樣)、網路愛好者可以通過寺廟的手機應用程序上跟蹤媽祖的進程,交通便利,火車快捷高效,這些都令參與人數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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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白沙屯進香吸引了約5000名預約參與者;今年,有近18萬進香者報名參加,這個數字還不包括沿途非正式加入的數萬人。
當進香到達台灣南部的北港朝天宮時——這是進香隊伍回寺前的主要目的地——媽祖受到了煙花和鑼聲的迎接,人群擁擠不堪。組織者說,當天有近50萬人參加了活動,創下了紀錄。
儘管天氣炎熱,人群擁擠,人們還是排了幾個小時的隊,擠進廟裡,一睹戴著綉珠頭飾的媽祖的風采。
「我擠不進廟裡,」服裝設計師周嘉良說。今年,他成功地走完了兩次大進香的部分路線。「但這並不重要。這次我還邀請了朋友們一起來,這樣他們也能體驗到更多的傳統文化。」
人非常多,一些進香者無法擠進寺廟。
人非常多,一些進香者無法擠進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