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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中):仓促的审判
判决被推翻
在法尔昆达的支持者们庆祝法庭审判的判决同时,辩护律师们在代表自己的客户举行抗议集会。不过,据参与此案的律师们或其他混进听证会的人说,与电视转播了审判不同,去年6月底进行的上诉是秘密进行的。
这种方式与阿富汗的刑事诉讼规则相违背——虽然这一规则有个漏洞:只要无人被阻止出席,法官们就可以不向媒体公布某场诉讼。被告和他们的律师接受传唤,根据判决,与法官们分组讨论。
那些代理被判死刑或长期监禁的被告的律师们指出,没人愿意费心确定法尔昆达的死亡时间。依照阿富汗法律,亵渎尸体的刑责比谋杀要轻得多,所以索菲扎达和科拉米等律师抓住这一点不放。
“第一个动手的是谁?导致她毙命的是谁?”索菲扎达问道。他代理的是一个名叫穆赫曼德(Mohmand)的店主。“如果这是暴力行为,那么谁应该对它负责?是那个引发这一事件、鼓励人们打她的人吗?还是那个喊着口号煽动的人?她是被棍子打死的还是被石头砸死的?是被烧死的还是被车压死的?”
雅格布说,他只是亵渎尸体。“当时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因为她不动了,”他说。当被问及法尔昆达当时可能只是昏迷并没有死时,他无言以对。
雅格布的律师科拉米在与上诉法官的会谈中努力说服他们,雅格布被误判为成年人。他出示了一份身份文件,称谋杀发生时他的客户只有17岁。虽然审判法庭的法官认为这份文件是伪造的,但上诉委员会认定雅格布未成年,把他的死刑减为10年监禁。
据与法院关系密切的人说,上诉法庭和最高法院都认为,没有证据能证明致命一击到底来自谁。“如果无法确定死因,就很难确定责任,”一个与最高法院关系密切的人士说。此人要求匿名,因为在法院工作的人不允许对媒体谈论此事。
法尔昆达的舅舅在她生前的卧室里。
法尔昆达的舅舅在她生前的卧室里。 Lynsey Addario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所以,法官们把其他三人的死刑改判为20年监禁。
他们还核查了一个事实:法尔昆达遇害时,那名占卜者不在清真寺。因为他不在现场,所以被判无罪。他们免除了第9名警察的罪责,所以到最后,只有10名警察受到处罚。
去年7月,上诉法院公布判决结果时,法尔昆达的家人和很多妇女组织震惊地发现自己没有得到申诉的机会。法尔昆达的哥哥穆吉巴拉说,新判决是对法律的嘲弄。
“你看见那个男孩用大石头砸她,而法院说他未成年,”他说,“就算他未成年,他知道怎么打人,却不知道怎么承担责任。”
关注此案的女性律师们说,判决表明,阿富汗的社会文化歧视女性。“对女性存在歧视,”年轻律师娜杰拉·拉希勒(Najla Raheel)说。她代理女性案件,即使有些女人付不起钱。加尼先生任命她领导一个团队,代表法尔昆达的家人上诉到最高法院。“有些政府官员不想让49个男人因为杀害一个女人而受到惩罚。”
新判决公布之后不久,法尔昆达的家人请求加尼的妻子鲁拉(Rula)帮他们得到临时签证,以便离开该国——鲁拉曾对此案表示关注。他们感觉,上诉法院的判决表明,公众不支持他们。
据拉希勒和阿尤比(他也加入了代理法尔昆达家人的法律团队)说,与此同时,加尼任命的法律团队认为,此案存在很多疑点,唯一公正的解决办法就是请求最高法院下令重审。
前方的路
重审的要求是在8月作出的,最高法庭尚未宣布自己的决定。最高法庭拥有极大的余地,可以增加、减少刑罚或不予受理案件,通常只是维持原判,或发回下级法院复核。本文中所采访的律师中,没有人记得最高法庭曾经将哪起案子发回彻底重审。
法尔昆达的家人开始担心最终判决永远不会做出,而她也开始被人们遗忘。
双剑王清真寺以北8公里处,在喀布尔北部的柴卡纳,山坡上是一大片坟场。棕灰色的土地布满乱石。坟茔也是灰色的,彼此之间用小小的石堆风格开来。地上到处扔着空水瓶,粉色和蓝色的小塑料袋在晚秋的风中四散飘荡。
法尔昆达·马利克扎达的墓在墓地中间远离大路的地方。她的坟墓很大,但只完工了一半。棺材被嵌入一块水泥厚板之中,面向着西方,那是麦加的方向。坟墓的四角各有一根未修完的水泥柱子,钢筋露在外面。坟墓上挂着一面旗帜,上面是她苍白的面孔,裹在黑色面纱之中,没有一根头发露出来。从上面很难看出她的特征,她已经开始在记忆中消失。
前不久的一个星期五,墓地里只有附近四家住户的孩子在这里玩耍。
孩子们都知道她的名字。六岁的伊沙克(Ishaq)主动说:“她叫法尔昆达。她烧了《古兰经》,所以她受到了惩罚,被私刑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