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花几百美元买一件羊绒衫并不罕见。如今,随着节假日季节的到来,广告上的羊绒衫售价已不到这种价格的一半。零售商Quince在Instagram上打出的一份促销广告甚至夸耀:“这件50美元的羊绒衫跟宣传里说的一样!”
温暖舒适的羊绒衫售价如此之低,似乎让消费者成了赢家。但是,我们的一个最脆弱的环境系统——中亚蒙古高原的草场——正在为这么低的价格付出巨大代价。
羊绒衫的纤维来自山羊,是用来自几个品种的山羊的柔软绒毛底毛编织而成的。如今,大多数羊绒纤维来自中国和蒙古国寒冷、干旱的大草原,几个世纪以来,这些总面积约一百万平方英里的巨大牧场一直是半游牧牧民饲养羊、马、牦牛、骆驼和其他牲畜的地方。对羊绒的需求增长如此之快,以至于山羊已成为许多牧民饲养的主要动物。
作为一名研究蒙古高原的访问学者,我亲眼看到了绒山羊群数量大增对环境的毁坏。山羊对像中亚大草原牧场的这种生态系统的破坏比其他牲畜大得多。绵羊吃草只啃草的上部,不伤及草的底部和草根,而山羊吃草是连根一起啃,让草无法再生长,从而导致牧场退化、水土流失。这些牧场的植被一旦消失、土壤一旦受到破坏,就特别难以恢复;在受破坏最严重的地区,草丛已被灌木取代,土壤已沙化。
广告
估计有2750万只山羊在蒙古国的大草原上吃草(该国政府不区分绒山羊和非绒山羊,但绒山羊占大多数);中国内蒙古地区的山羊总数约为1500万只。蒙古国政府2018年的一份关于牧场的报告发现,截至2016年,已有近58%的牧场因过度放牧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退化,其中有23%的牧场属于严重或完全退化。
在条件恶劣的牧场上放牧的山羊纤维较短、较粗,这种纤维的市场售价低得多,迫使一些牧民为维持生计,扩大他们的畜群数量。制造商们用这些劣质纤维来生产价格低廉的羊绒衫,这些羊绒衫现在已成为节假日购物季的主打产品。与优质羊绒制成的服装相比,这些廉价羊绒衫的耐用性较差。羊绒豪华舒适的本质——柔软、保温和耐用——被大打折扣,还付出了巨大的环境代价。
山羊对草原生态系统的破坏比其他牲畜大得多。
山羊对草原生态系统的破坏比其他牲畜大得多。 Gilles Sabrié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尽管如此,零售商们仍在利用消费者对有环境意识的产品的渴望来推销羊绒,做法是使用“100%内蒙古双股羊绒”等销售宣传。通过给羊绒衫贴上这种标签,零售商们无疑希望消费者们会假设,羊绒的来源等同于质量,但这种标签本质上没有意义。大多数羊绒本来就来自内蒙古,而且很难验证可持续性的宣称。
我所说的可持续性是指,羊绒应该来自那些在草场状况没有变化或有所改善的牧场放牧的山羊。但这需要大多数牧民减少他们的牲畜数量。此外,很难对如此偏远的地区进行监控,而品牌商们在监控方面几乎没有透明度或进行努力。
对想选择有更高环境意识产品的消费者来说,可持续的羊绒最终也许是无法得到的东西。全球羊绒市场的价值2022年是32亿美元,预计到2030年时将增长到44亿美元。以这种消费规模,可持续地生产每件售价200美元的羊绒衫几乎不可能,更不用说每件售价50美元的羊绒衫了。
目前已经有了努力发展可持续性的生产实践。总部设在德国的贸易援助基金会已针内蒙古的绒山羊农场启动了一项认证计划。总部设在英国和蒙古国的非政府组织“可持续纤维联盟”也在为成员制定可持续羊绒标准。今年1月,该联盟与一个为品牌提供商业供应链问题咨询的商业团体联合成立了牧场管理委员会,这是一个将品牌与尝试可持续地生产纤维的牧民联系起来的努力。EverlanePatagonia等品牌正在给消费者提供用回收的羊绒制成的服装。
我的观点是:从环境的角度来看,最好的解决方案是完全不用羊绒。仍有可能用绵羊、牦牛或骆驼的毛制成非常柔软的织物。这些动物每年能生产比绒山羊更多的纤维,但不会造成同样程度的生态破坏。或考虑二手羊绒。
经过机器“脱毛”的蒙古羊绒纤维。
经过机器“脱毛”的蒙古羊绒纤维。 Gilles Sabrié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羊绒的现实不仅涉及毛衣的温暖或节假日低价促销的吸引力,也关系到保护生态系统、牧民的生计,以及一种曾是奢侈品的织物的持久性。改变现状的力量掌握在消费者和零售商手里。
消费者必须明白他们选择的后果。买东西的决定会影响供应链,影响行业的做法。通过选择优质羊绒而不是廉价货,消费者们至少能让零售商对其采购负责,并鼓励羊绒行业有一个更可持续的未来。
广告
但消费者们也需要将他们的偏好转向用生态足迹较轻的纤维制成的服装。廉价羊绒真正的代价非常之高,不应该为转瞬即逝的奢华感付出这么高的代价。